一个副科级干部被撤职还乡时，竟有四五名百群众下跪送别

王丹誉

光绪十七年(1891年)三月初六日，已被罢官百余日的暴式昭登船返乡之际，竟有四五百名西山百姓跪拜送别，牵衣顿足，依依不舍，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在富甲天下的苏州有一幅传世画作《林屋山民送米图》（长卷），是晚清苏州书画家秦敏树先生的作品。画作真实描绘了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冬天，苏州太湖西山岛（古称林屋山）百姓纷纷自发，为刚刚罢官家中，已经断炊的江苏苏州太湖厅甪头巡检司九品巡检官暴式昭，赠送柴米的感人事迹，热情讴歌了身为品级最低的官员以自己廉洁奉公赢得百姓爱戴的人格魅力。

“世上穷官谁与比，罢官不见炊烟起。”暴式昭（1847—1895），字方子，河南滑县人，清光绪十一年（1885）至十六年（1890）在江苏苏州太湖厅甪头巡检司任九品巡检官，任职期间，勤政爱民，廉洁奉公，深受百姓爱戴。光绪十六年(1890年)十一月十八日，暴式昭因为民请命而蒙冤被撤职。

他离开巡检衙门时，百姓堵在桥头跪地痛哭流涕，不要他走。离任后，他以待罪之身赴省巡抚衙门接受调查，家人因官清如水的暴式昭罢官断薪，不但没有回河南老家的盘缠，被困在原任时租住地，并且已经断炊。时值隆冬，年关将至，百姓发现他家断炊后（“炊烟无温”），争相送米送柴。十二月初从陈巷村开始，两日间全岛各村百姓接踵而来，冒雪赠米送柴，肩扛、手提、担挑、船载相继不绝……壮观感人的场景可想而知。

结束审查的暴式昭回家见状，不忍负累百姓，立即张贴启示进行劝阻，可是自发主动送柴米者的很快发展到西山全岛80余村七八千户百姓，无论童叟妇孺，不分农、商、樵、艄，甚至僧侣道士无所不及。这次百姓自发爱心行动共捐赠米一百零四石八斗，柴十倍之多，鱼菜不计其数……

无奈之下，暴式昭将百姓所赠物品开列清单，以备日后奉还。上官太湖厅（苏州府派出机关，相当于县级特区）又诬陷暴式昭，竟下咨文质询“向各户敛费求索”，光明磊落的暴式昭在禀帖中如实回复:“此乃万众心情所愿，愿者不能阻，爱者不能劝，非势驱利诱所能至，亦非乞求讨索所能得也。”

回望暴式昭为官履历，处处闪耀着人格光辉。光绪四年(1878年)，暴式昭出任江苏震泽县平望司巡检。因政绩卓著，官声颇佳被提拔到军机处任存记。光绪八年(1882年)，因母丧丁忧（回乡守孝）三年。光绪十一年(1885年)，补任苏州太湖厅甪头司巡检。上任伊始，他就从危害当地最为严重的两大祸害——赌和毒入手，严厉禁赌、禁毒，实行综合治理，造福西山百姓。

暴式昭一世为官清廉。生活艰苦却操守坚定，面对金钱财物总能保持不苟取一文，厨房经常一无所有，虽然孝敬却不能让高堂老母吃上可口的饭菜（“斋厨萧索，虽奉母亦不能具甘旨。”）

到太湖厅甪头司上任之初，“清操愈厉”就向上司、同同僚、部下和百姓公开宣布：家母在世时，我尚且廉洁奉公，而今家母过世三年，我岂能为妻儿的温饱去做违法乱纪的勾当！

他的辖区内原有三家典当行，按照老规矩，各家每年都要向巡检大人“孝敬”360吊（一千文钱）作保护费。历任巡检都照单笑纳，只有暴式昭分文不取，历年都如数交给当地继善堂（民间公益组织）保管，同时设立救济基金，用于救济孤苦贫困。

休暇之日，暴式昭穿着布衣、草鞋走访辖区，对西山的文化古迹进行详细的考察整理，及时修复了多处濒临荒废的古代寺庙、祠堂、名人墓园。他带头用自己微薄的官俸出资，倡导捐款集资修复、新建了石公山的“敬佛”碑、诸家河的诸稽郢墓碑等多处名胜。至今，仅他在西山名胜留下摩崖石刻就达9处。他还收集西山地方名人的诗文，自己出资重印西山诗人诗文集。在他的感召下，夫人李氏把自己仅有的首饰都典钱支持丈夫的公益。暴式昭还采集地方节烈史料，请朝廷铭旌表彰者当地乡贤贞烈二百余人，以此德化地方。

光绪二十年(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罢官回乡的暴式昭从滑县赶赴天津军中，主动请缨，被派到山海关外征购战马。不幸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因病殉职关外军中，时年四十九岁，归葬故里。遗著《鹤梦庐尺一幸草》、《廿四史识小录》等。

晚清以来，俞樾、吴昌硕、徐悲鸿、胡适、朱自清、张大千、沈从文、俞平伯、钱伟长等近现代和当代名家数百人，以书法、诗歌、文章、对联、绘画等不同艺术形式，褒扬纪念这位九品廉吏。

“薄官不能一朝留；清风可以百世祀”正如清末国学大师俞樾撰联所赞，暴式昭身处晚清乱世之中，居官于富庶之地，仅为一介末吏，既能洁身自好，又勤政爱民。虽然，九品在中国封建时代是官员中最低的品级，九品巡检官只相当于如今乡镇（副科级）的司法干部，隶属厅（县）级管辖，主要负责辖区训练甲兵、维持治安、平定反叛等职责。然而，暴式昭却坚持廉洁奉公，立足本职而能从行政、司法、文化、教育、公益等各方面、全方位，对辖区进行科学、合理、有效的综合治理，并取得丰硕的成果，所以受到百姓的如此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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